清酒歌

【GGAD】Time's Letters

　　

    #Time's Letter，光阴的来信

  盖勒特 格林德沃给了阿不思 邓布利多一个迟到的邀约，但邓布利多迟到的“我愿意”终其一生也没有传递到他的手中。

　　

　　一

　　有什么东西在敲打他的窗户。

　　阿不思从桌子上叠成一摞小山的纸张中抬起头，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刺得他下意识眯起眼，猫头鹰雪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

　　一只雪鸮站在窗外的横栏上，正在用喙敲击玻璃，阿不思刚打开窗，它就迫不及待地从狭小的缝隙里挤进了变形术教授的办公室，扑棱着翅膀朝阿不思那张宽大的办公桌飞去，中途打翻了一个珍贵的东方瓷器，一罐滋滋蜂蜜糖，并且将原本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的纸张弄得整个房间都是。

　　“噢，梅林。”

　　阿不思双手环抱在胸前，打量着自己变得乱糟糟的办公室，叹了口气。

　　雪鸮抖了抖羽毛，将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歪着脑袋朝依旧站在窗边的阿不思抬起一只爪子，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阿不思将几个银西可放进那个绑在雪鸮爪子上的口袋里，又喂了它一点饼干碎屑，它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一直抬着的爪子，低头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羽毛，张开翅膀往来时的方向飞走了。

　　阿不思在窗边看着它变成天边一个渺小的黑点，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半月形眼镜反射着晃眼的白光。温暖的空气带着些许清晨残留的水汽扑面而来，隐约还能闻见草地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味道，他静静地站在那享受了一会难得的好天气，然后关上窗，对身后乱糟糟的办公室来了个清理一新，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头。

　　那封信摆在桌面的正中央，信封的正面没有任何署名。阿不思把那封信翻了个个儿，暗金色的火漆上是一个由三角形，竖线，圆组成的图案——

　　The Deathly Hollow。

　　他知道这是谁寄的了。

　　阿不思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的神色，他用指腹摩挲着那个图案，无意识地描摹着那个凹凸不平的纹路，他就那么沉默地坐在那，手里拿着那封信，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动作。

　　凤凰轻柔的鸣叫仿佛是从极远的天边传来，阿不思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抬起头，福克斯站在它的栖木上，歪着脑袋看他。

　　阿不思伸手顺了顺它头顶纤长优雅的羽毛。

　　“我没事，伙计。”

　　他将这封信放到一旁，用墨水瓶压住信封的一角，拿过不久前正在批改的五年级变形术作业继续批改。

　　——他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去看那封信中可能写的内容，也失去了打开它的勇气。

　　阳光洒落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暗金色的火漆在光线的映衬下闪烁着迷人的流光，阿不思不得不将精力全都集中在手中的羊皮纸上，这样他才不会忍不住将那封信打开——它跟写这封信的人一样拥有着难以言说的，吸引人的魅力。

　　而阿不思该死地总是会被这种魅力吸引。

　　他盯着那张羊皮纸看了老半天，脑子里却仍然想着那封来自德国的信。

　　阿不思颓然地放下羽毛笔，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重的疲惫感笼罩了他，压迫着他的胸腔，令他莫名有些焦躁。他站起身，用双手撑住桌面，偏头凝视着那封信，湛蓝色的眸子中闪烁着犹豫的神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向前探去，想要去触碰那封信——

　　阿不思猛地将脑袋转回来，双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离开了桌面，他直起腰，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闭上了眼睛。

　　他刚才差一点就要将那封信拆开了。

　　但只是差点。

　　他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可否认他内心在期待着那封信的内容，同时他的大脑依旧在冷静地提醒他那绝对不是什么会令他舒服的内容，他很清楚。

　　他本来打算在一个不会有任何人或事打扰的时候打开他的，但只要他待在这个屋子里，他就会忍不住去想它。

　　或许我该出去转一圈。阿不思这么想着，将那封信锁进了抽屉的最底层，期间好几次都要将它撕开了，但最终还是把它放进抽屉里，转身朝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再待下去他绝对会忍不住去拆开它。

　　

　　二

　　“嘿，阿不思，你怎么了？”阿芒多关切地询问他的变形术教授。“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阿不思放下手里几乎没动过的南瓜汁，朝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或许你该在吃完晚餐后就早点去休息。”阿芒多并没有在意，他拍了拍阿不思的肩膀，就转头跟坐在另一边的麻瓜研究学教授说话去了。

　　阿不思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解决完准备离开礼堂的时候比平时还要晚十几分钟——他离开礼堂后也不急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而在校园里晃悠了好一会，最后坐在黑湖的边上发呆。

　　阿不思 邓布利多很少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但他现在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了。他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仰着脖子，远处的天空泛着美丽的玫瑰紫色，阿不思眨了眨眼，觉得眼眶有点酸涩。

　　改天得去医疗翼要瓶眼药水。

　　阿不思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几乎要把自己给逗笑了。他闭上眼，感觉到风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潮湿的空气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涌进他的鼻腔，他深吸了口气，夕阳残存的最后一点温度包裹着他，驱散了些许从上午起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焦躁感。

　　悠扬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将阿不思不知道已经飞到哪里去了的思维拉扯回原本的躯壳里。

　　他睁开眼，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几颗黯淡的星子在北方深蓝色的天穹上闪烁着微弱的光。阿不思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腿，慢慢地站起身。

　　现在我不得不去面对了。

　　阿不思这么想着，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那根魔杖，掌心布满了黏腻的汗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正在快速地跳动着。

　　他又在湖边站了好一会，才转身回到城堡里。

　　

　　现在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手里拿着那封信，他小心翼翼地将它用裁纸刀拆开，里头暗黄色的纸张脆弱得像是一用力就会破碎成好几块，散发着一种久经岁月的独特味道。

　　这有点出乎阿不思的意料。

　　他本来以为这会是一封挑战书，并且为此浪费了整整一个白天在无意义的纠结上 毕竟全欧洲的人都知道只要有阿不思 邓布利多在，黑魔王就永远都不敢侵略英国，但黑魔王绝对不会放弃不列颠这块肥沃的土地。

　　迟早有一天黑魔王会向阿不思 邓布利多宣战的。

　　而阿不思也做好了准备，等待着那封信的到来。

　　但事实上，他收到了一首诗，大概？

　　信纸上漂亮的花体字是阿不思曾经最熟悉的笔迹，他将那张脆弱的羊皮纸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生怕将它弄坏一个角。

　　他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认真的，逐字逐句地阅读那首诗，一遍又一遍。

　　〖 I offer you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nsets，

　　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I offer you the bitterness of a man ，

　　who has looked long and long ，

　　at the lonely moon.

　　I can give you my loneliness，

　　my darkness，

　　the hunger of my heart，

　　I am trying to bribe you with uncertainty,

　　with danger,

　　with defeat. 〗[1]

　　阿不思再一次拿起了放在旁边的信封，将开口朝着自己的掌心，一枚戒指滚落进他的掌心里，上头的浅蓝色宝石在烛火下闪烁着莹莹的光华。

　　他盯着戒指看了好一会，酸涩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盖勒特……”低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阿不思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神情，他紧紧抿着唇，喉头轻轻地滚动了一下，独自平尝着口中苦涩的味道。

　　他最终还是将它跟那首诗一起放回了抽屉的最底层，他把自己摔进椅子里，一手捂着脸，烛火将他影影绰绰的身影投映在地上。

　　他怎么能够答应。

　　他早就没有了曾经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

　　

　　三

　　“你们注意到了吗!邓布利多教授手上的那个戒指——”

　　“教授不是去德国跟格林德沃决斗的么？他竟然还顺便结了个婚？梅林!甚至没有婚礼!”

　　“我以为你们的重点会是对方究竟是哪个厉害的女巫……”

　　阿不思听着底下学生们自认为小声的讨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他微微低着头，眼角余光瞥见了那抹跟盖勒特左眼眼睛如出一辙的浅蓝色，半月形眼镜遮住了他瞳孔里一闪而逝的悲痛。

　　他想起不久前跟那个人相见时的场景——盖勒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手上，他也一样，不同的是盖勒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跟他曾经收到过的那枚戒指样式差不多的，显然是一对的湛蓝色戒指，而他自己细长的手指上空无一物。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盖勒特当时的表情了，或者说他已经记不清盖勒特那时候的表情了。

　　明明才过去没多久。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还记得那枚戒指，在老魔杖飞向空中的时候，在盖勒特 格林德沃颓然倒地的时候，在他被傲罗按住肩膀的时候。

　　那枚戒指在魔咒的映射下泛着冷凝的色泽，刺得阿不思的瞳孔酸涩疼痛，那种挥之不去的疼痛随着神经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然后汇入心脏的最深处，酝酿成苦涩的味道，再一路涌上他的喉咙，满得快要溢出来。

　　他拼命地压抑着随时会脱口而出的话语，握紧了那根曾经属于盖勒特的魔杖。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盖勒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样也不错，阿尔。”

　　“至少我的心没有成为你的囚徒。”

　　阿不思迈开的脚步骤然顿住，他慢慢地弯下腰，捂着自己胸口，身后的盖勒特并没有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阿不思身旁的一个傲罗迅速地扶住了他。

　　“邓布利多先生——”

　　阿不思摇了摇头，推开了那名傲罗扶着他的手，他重新挺直了腰背，却依旧背对着盖勒特。

　　“再见，老朋友。”

　　阿不思的声音消散在三月寒冷的空气里，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他拍了拍肩头积了薄薄一层的细雪，终于还是朝着远处走去。

　　

　　阿不思回到霍格沃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的时候第一时间打开了自己的抽屉，那枚戒指连同那封信一起静静地躺在里头，他郑重地将它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或许你不会想到，盖勒特，我同样是你的囚徒。

　　

　　四

　　“邓布利多教授去世后他的办公室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摆设，斯内普并没有动过他的东西，哈利……你要去看看吗？”

　　“……当然，我必须去看看。”

　　赫敏 格兰杰跟在不久前再次打败黑魔王的救世主身后，身上还带着来不及处理的伤口。他们穿行在残破的城堡中，通向八楼的楼梯被炸毁了一节，她看见哈利毫不犹豫地从这头往上面跳，深深地吸气然后挥了挥自己的魔杖。

　　“哈利，听着，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个，但我可不想在明天的预言家日报上看见《救世主不慎从城堡顶楼跌落摔死》之类的标题!劳驾你动动自己的魔杖，让自己用安全一点的方式走路——”

　　哈利没有回头，他飞快地朝走廊尽头走去，赫敏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听我说——没人能进去校长室，你不用那么着急——”

　　“不赫敏你不知道——邓布利多大概还隐瞒了我们一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

　　哈利边走边说，他的呼吸有些不稳，说出的句子也是断断续续的，带着无法压抑的喘气声，但赫敏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她不再劝说，只好随时注意着自己的好友别被到处都是的破碎石块之类的东西绊倒。

　　她很明白对于哈利来说那些被隐瞒的事情很重要。

　　最后他们进入了完好无损的校长室，门口的那两个石像几乎碎了一大半，但显然食死徒们最终还是没能打开这扇大门。

　　
　　“赫敏——你看这个。”

　　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张信纸，纸张上是他熟悉的那种圈圈套着圈圈的字，上面只有寥寥的几行字，没有署名，哈利跟赫敏一起阅读着那段话，像是一首诗——

　　〖 We are all too old，

　　gray hair，wrinkles climb my face.

　　time erode those once vivid pictures，

　　years leave mottled scars in the heart，

　　But there are always things that can't be done，

　　such as hate，

　　such as love. 〗[2]

　　

　　五

　　盖勒特：

　　

　　早些的时候阿不福思跟我吵了一架，他说我不该为了跟着你去环游世界而抛下他和阿莉安娜，但我觉得他在两年后已经可以很好地照顾阿莉安娜了，到那个时候就不再需要我继续守在这个家里，我可以去做一些属于我们的事情了。阿不福思最后挥舞着拳头冲向我——好吧，我们打了一架，但这并没有改变我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时光过于美好，以至于我无法忍受与你分开时的一分一秒。还记得河边的那棵柳树吗？我们在它的树荫下消磨了一整个夏天，金色的阳光将你金色的头发映衬的闪闪发光，当然——你比它更加耀眼迷人，但又和它截然不同，你总是令我感觉到吸引人的危险感，你对我来说总是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这使得我义无反顾地向你靠近——或许是因为我们都那么的孤独我们曾经孤单的在这个世界上独自生活了十几年，直到命运安排我们相遇，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无法忍受曾经的那种孤独。

　　盖勒特，我甚至已经无法想象如果哪天失去你的话我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我想我无法承受那种可能性带来的后果——但我最近总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不安感，以至于我在大半夜还爬起来给你写信，但愿你们明天不会因为大半夜被福克斯吵醒而冲着我发脾气。

　　你会离开我吗，盖勒特？哪怕只是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

　　如果有那么一天，请你告诉我一声，然后带着我一起离开。

　　

　　阿不思

　　【 1899年7月21日 】

　　

　　

　　注：

　　[1]摘抄自博尔赫斯的《我拿什么留住你》。

　　我给你瘦弱的街道

　　绝望的落日

　　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的寂寞

　　我的黑暗

　　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2]这是作者的沙雕英语水平自己写的，属于大半夜的有感而发（？）

　　我们都太老了

　　白发苍苍

　　皱纹爬上我的脸庞

　　时间侵蚀了那些曾经鲜活的画面

　　岁月在心口留下斑驳的疤痕

　　但总有时光无能为力的事情

　　譬如恨

　　譬如爱